第25章

人们闲暇之余也爱谈论外头的前途未卜的战事,每到这时,那说得津津有味的一桌子总能收到莫老爷多送的两盘花生。

大年三十那天,我拒了师哥一起过年的邀约,坐在院里又觉得实在无聊,不知怎的,竟想自己糊两个孔明灯。

木刺扎了手,我看着汩汩涌出的血珠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去房里找东西包扎。

翻箱倒柜之余,不知怎么碰倒了一个被我束之高阁的锦木盒子。

我瞧着有些眼熟,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笺纸。

上面是手抄的一份鸳书,写着什么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之类的话。

那字龙飞凤舞好看得紧,我一字一字地往下念,只觉得眼睛有什么东西糊住了,愈发不清晰。

看到最后,又发现有两行抄书的人自己加上去的话:

若得来年携春归,许卿半院梨花半院梅。

我盯着那两行小楷看了许久,终是号啕大哭了起来。

来年抄书的人没有来。

我种了半院梨花和半院红梅。

年复一年,我从未厌倦过坐在院子里赏花。

我总是认死理的,梅花败的时候梨花会开,我的人会在一场春色里回来。

后来过了许多年,李庄难得下了场雪,我出院扫雪,却看到有人站在篱外,披了件黑氅,肩上白茫茫挂了寒霜。身量虽然像是比我的梅花树还要高,却被树枝遮了五官。

那人轻而易举折了开得最艳的一枝,我正要发难,耳朵灌进往昔在梦里寻了数千次的声音:“在下林深时,光绪十七年生人,同我阔别多年的夫婿约了一场春暖花开,可惜来得不是时候。可否借这只梅花向先生讨个祥头?”

我突然想起那年战火纷飞,他驾马离去之时对我说的话,炮火冲天,我真真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只看着他双唇翕动,勉强辨别了他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