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戏看得清醒,眼睛跟着我走得片刻不落。
落了幕,我徐徐退到帘子后边,余光看到他起了身。
房里地龙开得足,传玉给我解了一身累赘,我左脚踩着右脚,剐了鞋袜踢到一旁,坐下准备卸掉满头珠钗。
刚解了发髻,透过铜镜瞧着外头梅花开得甚好,提脚便跑到院子里去看。
传玉拎着褂子追出来,祖宗哟,大雪天儿不穿鞋,寒气顺着脚板蹿上来,你那嗓子还要不要了。
我置若罔闻,一心只想垫了脚去勾树顶上开得最艳的那枝梅花。
手还没触到,梅花被人捷足先登摘了枝。
我转头,是今儿台下听戏的将军。
他离我近,又高我一个头,我得可了劲儿仰头看他才不输气势。
我想夺回那支梅花。
他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抓过我的手,把树枝搁到我手里:“在下林深时,光绪十七年生人,不知今日能否借这支梅花讨个先生的名字?”
寒梅清冷,花香淡隐,那树枝被他拿着隔鼻子这么远地嗅,我怀疑他只是装模作样。
收了树枝,我好生把手背到背后,怕他出尔反尔抢回去:“梨园莫妄。”
“好名字。忘记的忘?”
“妄想的妄。”
腊月二十五,两日前刚到禾川的林将军拿一箱黄金和一把勃朗宁买了二十七年从未下过明堂的莫三爷。
黄金摆在我面前,勃朗宁抵在我额头上。
林深时只说了一句话,黄金,命,和清白,你自己选。
不是纨绔子弟,也不是世家少爷,是个呼风唤雨的浪荡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