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役捂着脸颊不敢出声,偷偷瞄着晏殊,晏殊脸色铁青没有说话,心想:这家伙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居然跟一个仆役都过不去。

苏锦走到晏殊面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三司大人,在下失礼了;其实我对三司大人极为敬重,自应天府跟大人结识,在下便为三司大人的气度学识和人品所折服,否则我也不会听大人三言两语便跟着您来到京城;大人对在下也是极好的,不仅提携在下,还谆谆教诲在下为官处事之道,在下从心眼里感激大人。”

晏殊哼了一声,仰头望着厅顶。

“您说的很对,我苏锦是一匹养不顺的野马,那是因为大人偏偏想将在下变成你马厩中的一匹,也许对许多马儿来说,那是梦寐以求之事,可是对我这匹野马来说,那是一种约束和痛苦,所以我坚决不愿意成为您的一匹温顺的坐骑。”

晏殊垂目看着苏锦的眼睛,见苏锦目光坚毅,神情郑重,心中不由的一抖。

“苏锦定会对大人感恩图报,但这一切须得苏锦自行掌控,而不是您要求我如何我便如何,那样的话,对你对我都不是最佳的结果;我苏锦恩怨分明,在我的心中,谁对我好我必会找机会报答,谁对我坏,哪怕是骂我一句,打我两下,我也必会原样奉还;这样的性格在您看来或许是桀骜不驯,但这正是我的人生信条,若我变得跟他人一样的温顺,那我苏锦便不是苏锦了,您得到的便是一条狗,而非一匹千里马了;在下今日言语唐突,多有失礼之处,且容在下行大礼道歉。”

苏锦说完,一撩袍角噗通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给晏殊磕了个头,起身后微笑道:“今日失礼之处已经向大人赔罪,但事情归事情,人情归人情,我这个条件您要是不答应,在下转身便走,从此跟三司大人再无瓜葛,碧云也并未有我的骨肉,我只是吓唬您的,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这一点您大可放心;而且我还会履行诺言,请皇上解除她和庞家婚约,还她自由之身。”

晏殊像是第一次认识苏锦一般,半张着嘴巴看着苏锦,手指有些微微颤抖,夜风穿堂,吹得他花白的须发微微飞扬。

第五百四十七章 忠犬与野马

苏锦的话震耳发聩,晏殊不得不对苏锦重新认识一番,原本在晏殊看来,苏锦只是个有些本事的桀骜不驯的少年,他相信经过自己的调教之后,这匹野马将会在自己的手下成为宝马良驹。

可是现在看来,苏锦绝非任人摆布之人,他对自己的命运有着完全的把控,而且不愿妥协,任何威胁到他的信奉的自由信条的约束,他都将不顾一切的冲破,哪怕是高官厚禄,哪怕是晏碧云。

晏殊忽然明白了,此子跟身边围绕乞怜的那帮人截然不同,甚至他的外表跟他的内心也完全的判若两人,这个外表纤弱的少年,其实心坚如铁性烈如钢,颠覆了自己大部分想当然的认知;要想跟苏锦搞好关系,唯一的途径不是施舍、压迫、干涉和威逼,而是尊重。

晏殊的心情很矛盾,他不知道苏锦将会成为什么样的一种人,但有着强烈自尊的苏锦,显然在朝堂上是个另类;官场上充斥的各种妥协,联合,背叛和倾轧,会不会也违背了苏锦心中的底线;若是不能容忍这些,他的命运将是不可预测的未知。

纵观苏锦的所作所为,他却又仿佛天生有在官场中生存的本领,他在这些漩涡矛盾中游刃有余,就像个浑身涂满油脂的老油条,扬州吏治大案,分明是他联合扬州当地的主要力量一举查获,能够知道联合什么人拉拢什么人,也是一门学问;苏锦能做到这些,这说明的眼光精准,而且胆识非人。

最后,晏殊勉强给苏锦下了个结论,此人外表圆滑,内心坚韧,将来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便是相辅胜举的名臣,在未有定论之前,自己要么找机会除了他,要么便好好的与他相处,给予足够的尊重。

答案当然是后者,晏殊是绝无可能对苏锦下手的,即便是自己的政敌,晏殊也从未杀过一人,正是这一点,让晏殊在朝中人脉圆滑,有着较好的声誉,这也是他三十年来立足朝堂之上,任凭惊涛骇浪风吹雨打屹立不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