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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亲兵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塔内地势狭小,许多人也都听见了,一下子便静了下来,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徐二,都等着他做出决定。徐二沉吟了片刻,抬头大声道:“大伙儿好不容易才将这两具攻城塔推到城墙边上,也不知有多少弟兄们已经为此丧命,更不要说一旦丢弃,营中也再无材料建造这么大的器械,那时弟兄们要冒着箭矢沸油攻城,这杭州城墙高厚,就是尸体堆积得与城墙一般高也未必能攻下,与其这样,不如让我等冒险留驻塔里,宁可战死在这塔中,也不愿意退兵时被墙头的敌兵射杀。你回信报与主公,便说徐某愿在塔中死战,还请速速攻城。”

众人听到徐二的决定,齐声答道:“愿随坊主死战,共破此城!”这塔中虽然不过两百余人,可心志若一,气势夺人,声响震得塔顶梁木上的灰尘纷纷落下。

土山上,亲兵大声禀告道:“使君,徐校尉那边禀告,说不愿退兵,愿在塔中死战,还请主公速速攻城,不必以他们安危为念。”

吕方听了一愣,随即叹道:“徐二能得将士死力,毫无私念,吕某有这等良将,就算这杭州城在坚固十倍,又有何妨。范长史,炮击开始。”

早就在一旁等的不耐烦的范尼僧,赶紧大声领命,不一会儿,土山上边满是震人心魄的“砰、砰”声,这时松开扭力弹簧弩炮的机牙发出的声音。

看到土山上的湖州军开始炮击,已经很有经验的守军不待高许下令,多余的守兵和民夫已经开始向城墙下的死角退去,留在城墙下的士卒们也开始聚集在布缦保留比较完整的地域,城下的民夫们也将预备的布缦搬运到上城通道旁,准备用来替换那些被打坏的布缦。可是这次炮击的时间很短,只有四五十发便停止了,而且守兵们还发现,此次发射过来的炮弹不像过去时石弹、烧硬的泥蛋,或者投矛,而是一些陶罐,这些抛射过来的陶罐摔碎后,里面流出大量粘稠的液体,流的到处都是,一名前些日子参加过码头之战的守兵抹了一下袍服上溅到的液体,放到鼻子前面闻了一下,一股熟悉的味道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小心,这些东西会烧起来的!”那士卒突然大声喊道,一边向城下跑去,一边脱掉被溅到的外袍。十几天前的可怕景象又浮现在他眼前:一条条在水面上无人驾驶而四处飘荡战船,浑身着火的水手和士卒们向江中跳去,可是这火焰在水中依然可以燃烧;还有码头上那十几万石粮食,大队的民夫,坚固的栈桥,一切都在燃烧,在火焰发出的可怕毒烟中,人们在地上翻滚挣扎着,直到痛苦地吐出最后一口气。

“混蛋,你乱喊什么,不知道五十四刑十七斩了吗?”那士卒猛然被一耳光打倒在地上,清醒过来的他看到自己的伙长站在自己面前,脸色虽然凶恶,可是双目中却流露出关心的光来。

第116章 血战(五)

“伙长,这便是那日水战时湖州兵用的‘鬼火’,这火无论是用水还是扑打都是灭不了的,只有将附着的物件烧得一干二净方才罢休,快些让弟兄们撤下城去吧。”

此时一旁的高许也听到了那士卒的回答,那天水战之时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希腊火”的威力,可是战后码头上的残迹还是有看到过的,由此推想,其威力也可见一斑,正要下令手下从城头撤兵,只见城下如同乌云一般的第四坊突然抛射出无数支火箭,雨点般的火箭落到城头来,瞬间城头便变成了一片火海,火焰仿佛张了翅膀一般,从一个地方跳到另外一个地方,将一切都烧着了,泼水和拍打不但不能让火熄灭,反而让其蔓延的更快了。

高许赶紧下令手下撤离城头,火焰固然让守兵无法呆在城头上,同时也使得进攻一方无法登上城头,只是布缦一旦被烧光后,将来呆在城头的守兵将处于土山上弩炮的威胁下,形势十分不利,不过也顾不得了。

高许刚退下城头,一条满身泥污的大汉赶到他身旁,低声禀告道:“将军,某方才挖掘通往剩下一座攻城塔底下的地道时,听到不远处传来声响,想必是湖州贼子正在穴地攻城,因此前来禀告。”

高许听了一惊,这汉子姓庞名寻,本是一名铁矿的矿工头目,加入钱缪军中之后,因为善于挖掘地道,所以高许便让他负责挖掘通往攻城塔底下的地道,也颇见功效。两人赶紧来到城墙脚根,那里放着四五个大瓮,口朝下倒扣着,正是守兵用来监听敌军穴地攻城的器具。高许附耳细细倾听,果然可以依稀听到一声声闷响传来,正是挖掘地道之声,高、庞二人赶紧换了几个地方听,终于确定了湖州兵挖掘地道的具体方向。原来前几日王佛儿指挥挖掘地道时,顾忌被守军发觉,速度和时间都有选择,距离也较远,而吕方方才下令加快挖掘速度,距离又拉近了不少,所以才被守军发觉。

地下,六七名汉子正挥汗如雨,全力挖掘,这地下空间狭窄,空气也不流通,十分炎热,这些汉子干脆只拿了快破布围了下身,挥舞着手中的镐头,全力挖掘,后面的同伴则不断将他们挖出的泥土装入背筐中,爬着背出去,便如同后世小煤窑的矿工一般。众人正干得热火朝天,前面一人猛的一镐头挖到土里,发出的声引颇为响亮,倒好似挖透了什么一般,众人正惊疑间,只见前面的土壁突然崩落了下来,露出一片空地来,接着便听到一片人声,落下许多柴草,烧了起来,不过转眼功夫,地道内便是浓烟缭绕,热气熏人,此时湖州兵丁赶紧掉头逃去,可地势狭窄,一时间哪里跑得掉,不一会儿便被浓烟熏倒,在地道中窒息而死,只有末尾的寥寥数人才逃了出去。原来那庞寻精于穴地之术,算准了湖州军的大概方向,横向挖了一条壕沟,待到湖州军挖透了地道侧壁,则将点着的柴草大捆塞入,以浓烟烈火杀敌,如是这般,一连击破了湖州军四条攻城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