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晏没见过这样明显的双向暗恋，也不怎么担心，嘱咐了两句就放他们出门。

他自己一个人在门后站了好久，心情像加了泡腾片的碳酸饮料，沸腾又饱胀。

他想出门去花店买一朵玫瑰，还要给嘉远写一封信，用来纪念今天下午这小小的插曲，让他回忆起少年时暗恋与被暗恋的时光。

也许记不得当时嘉远怎样对他笑，但是记得清晨时玫瑰上的露水，记得相握的指尖薄薄的汗水，记得烤柿子时香甜的气息。

程晏像往常那样出门，给太阳菊们认真除草捉虫。

他的身体还有点虚弱，蹲久了再站起来眼前会有一片晕眩。

程晏扶着墙，慢慢缓过这一阵黑暗，再睁眼准备走时竟然被绊了一跤。

他踉跄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发现了一株玫瑰。

在月光下，散发出温和的香气。

程晏思来想去，怎么也不记得它是怎么出现在自家的花园里的。有可能是某一天一个过路人漏下了一颗种子，有可能是过去一个月的月亮没有这么亮，也有可能是今天程晏想了很多，独自走到院子的角落，悄悄催生了它。

他再次蹲下身去，细细地看它。

没有人细心照顾，这枝不大的玫瑰苗上只有一个可怜兮兮的花苞，此时开了一两个瓣，还被不小心的程晏碰掉一片。

它连花茎都是歪歪斜斜的，借着那一院子太阳菊剩下的营养液，借着每天只有短短几小时的阳光，躲避虫子的啃食，人类的踩踏，也好好地长到现在了。

程晏看着它，想用这一朵近乎于野生的玫瑰来比喻自己的生命和爱情。

不起眼的、曾经被人忽视掉的、独自挣扎的、有过生命威胁的，也好好长到现在了。

如果秦嘉远只是他生命中出现的一场意外，那他就像一个小偷，偷来那些感情，偷来怜惜，偷来关注，偷偷地藏在那个，他偷来的丈夫的怀里，偷偷跟他说，别放开我的手。

让他如细雨哺乳这片干涸的大地，让他拯救这只狡猾的狐狸，让他变个魔术，把程晏从脆弱变成坚韧。

然后是反噬，那些爱语，那些拥抱，都需要他付出代价。

偷来的东西总是要还回去。

在把秦嘉远还给上帝的时候，玫瑰的刺扎破了他的手。

也许多年以后他垂垂老矣，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什么也不会记得，那些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他的坚持，那满院子的太阳菊和角落里孤零零的玫瑰的来由，都要别人讲给他听。

家庭幸福圆满的卡尔夫妇也一直住在他的隔壁，用旁观者的角度讲这些近乎荒诞的挣扎，这些关于生命的赌博，他也许会惊讶，会说：“真的吗？我真的会做这样的选择吗？”

可他若是认真地想，把自己沉浸在这场有生命危险的爱情童话里，他又会肯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