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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向鹰缘发问,本是随口而问,并未想过鹰缘会对自己作答,现在见鹰缘忽然开口,了无心中一惊,道:“活佛开口说话了。”

鹰缘笑道:“自从昨天见到这个有趣的人之后,我便已经开了口。我不开口,是因为我觉得说话太麻烦,话只是说话,很难将我想要表达的意思让人完整的领会,人的表达能力尤其极限,无论是话语还是文字,都无法将感官上的事情与别人共享,说话有时候太累,劳心费神,空言口困舌头干,所以不如不说。”

了无立掌胸前,口宣佛号,道:“活佛说的是,所以我禅宗弟子,才有以心印心,见性成佛的不二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只是心灵通感,非精神修行到极高境界者不能为之,是以传承衣钵的弟子,极难寻觅。”

禅宗认为语言在传递意义的同时又遮蔽了意义,因此,佛学、佛教最精微最深刻的义理,在佛经的文字以外,在语言以外,“第一义”不可说,一说就错。

禅家悟道,不涉文字不依经卷,唯以师徒心心相印,理解契合,传法授受,而鹰缘所说的“不想说话”,正是禅宗的精义所在。

了无身为禅宗高人,自然明了其中奥妙,因此方才明白鹰缘不说话的意思,这要是换成不通禅宗精义的俗人,怕是只会觉得会说话而不说话的人是傻瓜,而不会觉得有任何深意在里面。

“有人说话是因为他有话要说,有人说话是因为他想说话。上至文武百官,皇帝大臣,下至乡野村民,愚夫愚妇,想要交流,都得通过开口说出。”

鹰缘的目光越过皇宫重重建筑,看向鬼王府所在的清凉山的位置,摇头笑道:“说话是最为无聊的一件事,词不达意,难以尽述,可又没有更好的交流方法。人为朽体所困,只能成为孤独的个体,无法将自己的经验和感触完完全全的共享给别人,言语乏味,苍白无力,心中所思,脑中所想,都难以准确的表达出来。不说则已,一说就错。”

了无低眉垂目,道:“活佛说的是。”

鹰缘看着远方,双目中有光亮起,叹息道:“就因为多了这么一个人,连整个世道都要变了。”

他扭头看向了无,道:“我也快要死了。”

了无骇然变色,失声道:“什么!”

……

庞斑此时已经在方夜羽等人的迎接下,来到了一所豪宅内,众人在大厅内落座,里赤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庞斑道:“直到魔师今日到京,大家的心才算是安稳了一点,杨行舟行事无法无天,欺人太甚,若是没有魔师坐镇,我等可能都要遭他毒手。”

庞斑叹道:“不是‘可能遭他毒手’,而是一定‘被他杀掉’,此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远胜魔门弟子,我若迟来半日,你们都难逃一死。”

方夜羽骇然道:“他有如此了得?只是几日不见,难道还能比肩老师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