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熙听到有人说:“瞧见了吗,都是同学来看她, 我瞧那丫头铁定没和家里人说。”
“哎, 要是我女儿背着我搞这么一出,我肯定气都气死了!”
吴念熙皱了皱眉,问陶茹, “还好吗?”
陶茹煞白一张小脸,强颜欢笑, “还不怎么难受。”
不怎么难受, 也就是其实我很难受。
吴念熙在心中叹了口气, 坐在她床边,她不是庄露, 实在憋不出什么巧夺天工的安慰语句,吴念熙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用语言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论是威胁别人也好,还是宽慰别人也好。
“你难过什么呢?是觉得白白受这些苦还是觉得舍不得了?”
陶茹茫然了,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既觉得自己傻,又觉得自己活该,又觉得自己可怜,我真不知道。”
“嗯, 你才十九岁,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呢,我一直觉得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有试错的过程, 走错了并不可怕。”
短短一句话,却很好的安抚到了陶茹,她茫然恍惚的眼眸中透出了一些光亮,“吴念熙,我明天会不会死呀?”
“不会的,这是正规医院,而且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孙医生的师姐,挺有名的。”
“她和我说明天会拿针直接穿过肚皮,然后找到脐带位置注入药,那药有毒性,会让胎儿死亡,然后还会产生宫缩,我很怕,我还感觉我真的在杀人。”
说到这个话题,吴念熙沉默了,她只能起身给陶茹拉了拉被子,盖好裸露在外的脖子。
这个话题太深奥了,不是一个十九岁的女生和一个二十岁的女生能够想明白的,吴念熙甚至不明白自己秉承什么观点。
她一会觉得留下这个孩子就是毁了陶茹一辈子,一会又想可她肚子里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再过六七个月,它就能
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两种思维在她脑子里打架,她想着做人不就是自私一点,又想着总归大人的不负责却牵扯到了孩子。
想来想去,又听外面有人说道:“我之前在另一个医院看的,这个医院特别好笑,把不孕不育门诊和流产的门诊放在隔壁,来看病的人坐在等候区,一些是不要孩子的,一些是怎么也要不上孩子的。我看着有个女人盯着那些进流产门诊的人,眼睛都盯着发绿了。这个世界也真是不公平,各有各的命,想要的怎么也怀不上,不想要的一个接一个。”
这一瞬间,吴念熙想起了外国文学史常老师说的命运,好像每个人都是俄狄浦斯,都活在一个套里,走在安排好的道路上,遇见了命中的那些定数,从而感到痛苦、彷徨、绝望。
命运,到底是多么捉弄人的东西呢?
吴念熙胡思乱想了一会,看着沮丧萎靡的陶茹,还是强撑着精神安慰她:“你知不知道H国?H国是世界上第一个通过全民公投使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国家,我没去过,我一直以为能通过这个的肯定是一个极具包容性和开放性的国家。但我最近才发现,他们的国家的女性没有堕胎权。”
“堕胎.....权?”
“对,堕胎权,在这个国家,女性是被禁止堕胎的,就算是因为强】奸等非自愿的情况也不能,只有当孕妇生命受到威胁时候,堕胎才被允许。我看过的那个报告里面也说到一个例子,一名女性怀孕仅17个星期,在不明疼痛之后,羊水破了,面临流产的可知未来。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我们国家,医生肯定会建议孕妇进行人工流产,因为即使孩子生下来也不可能存活,可在H国因为孕妇腹中还有心跳,医生只能依法办事不允许其进行流产,最后这名孕妇活生生地死在败血症下,流产失血和大肠杆菌感染夺取了她年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