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景顺不敢多想。这个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在布置这计划时,年景顺也想过,这会不会是邓沧澜的诱敌之计,其实东阳城里有北军重兵,所谓的主攻天水只是放出的烟雾,他等的便是南军的这一次攻击,因此在发起攻击前,他派出了好几批能干的细作。每一个细作报回来的消息都是一样,那就是北军确实把重兵调往天水省去了。
趁虚而入,攻敌之必救,这是兵法的真谛。攻破东阳城,势必会让那些援军回援,这样天水之围也就不解而解了。在年景顺计划中,得到东阳城尚是第二位,这才是最主要的目标。他向七天将余众,特别和郑司楚都商量过,觉得这确是连消带打的妙计,但和计划的不同,天已将破晓,谈晚同和崔王祥仍然未发出可以安全前进的信号。每等一刻,年景顺的不安就更甚一分,正在快要再无法忍受的时候,空中升起了三个亮点。
一红一黄一白。三个亮点形成一个三角形,直直向中天升起。见此情景,年景顺只觉身上似一下拿开了一块万钧巨石,嘶声叫道:“前进!”
水军终于得手了!这是他们发出的信号,意味着水军终于打开了一条通道。年景顺喊出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是如此沙哑,只怕是心底不知喊了多少遍吧。
他这登陆舰是最前一艘,当靠近东阳城南门时,已见水军已为他们布好了一条屏障。在这条屏障外,东平水军正在猛攻,但现在五羊水军已转攻为守,布成这一字长阵,舷炮尽数发射。如今五羊水军不需要攻过去了,只要迫使东平水军无法靠前就是,他们的舷炮威力虽然和北军的舷炮相去无几,但特别司还是有所改良,射速比北军要高,北军放出七八炮,他们却可以放出十炮。双方炮火交织成一片火网,将夜空都映得亮成一片,如同白昼提早来临。
邓沧澜闭上了眼。到了最后关头,仍是功亏一篑。现在唯一能寄希望的,就是城中守御的陆军能够超水平发挥,保住码头不失。南军若不能成功强渡,那最终胜利仍然属于自己。他重重击了两下鼓,向一边许靖持道:“许中军,北战队还没来么?”
许靖持痛苦地摇了摇头:“刚接到羽书,因为今夜东南风大作,北战队无法以全速前进,估计要晚到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虽然一个时辰并不如何长久,可军情瞬息万变,再过一个时辰,这一战胜负已分。此时邓沧澜真想仰天一啸,叹一声“天命有归,非战之罪。”
从战略上来说,这一战已经大胜了,可是大统制能够理解么?特别是当天水省一战若同样不能顺利,以大统制的性情,就算不开罪自己,至少也要将自己撤职。邓沧澜最痛苦的,还是想到了若自己被撤职,那所谋划的全局都将崩坏,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如今自己能做的,只是拼死战下去。
第一艘南军登陆舰靠到了东阳城南岸码头。此时,南军水军担任护航的战舰正不断向码头上开炮,不让码头守军靠近。这码头有数千北军守御,但被舷炮攻击,他们无法前来破坏登陆舰,登陆舰上的南军已在准备下船。
情势一片大好,但宣鸣雷心里却越来越寒。
郑兄,你确实料错了。
他和郑司楚决定不按原计划行事,便是觉得邓帅这一次定是诱敌之计,城中仍有重兵,想要一举消灭五羊水军。但到了现在,宣鸣雷已然明白东阳城确如余成功说过,兵力相对空虚。如果那布防图并不假,那么北军确实是为了主攻天水,只是五羊军几乎全军都集中在之江省。本来宣鸣雷觉得,攻打东阳是攻敌之必救,但现在却已想到,就算攻下了东阳城又如何?不能扩大战果,得到一个大江北岸的据点,仍是孤掌难鸣,就如当初再造共和军大举行动,邓帅发觉自己要孤悬大江以南的东平城一样。
师尊的真正用意,其实就是牵制住五羊军主力,不让我们增援天水啊。
宣鸣雷是邓沧澜的爱徒,他比谁都更早一步窥到了师尊的这个真正用意。到此时他才明白邓帅到底有多可怕,他享有那么多年的“水战天下第一”的名字实不是白来的。就算这一战最终得到了东阳城,南军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已是得不偿失,而且一旦天水有失,北军卷土重来,南军根本无法守住东阳城。
他正想着,阿国忽道:“大哥,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