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邢夫人的见识,姑嫂哪有真心和睦的,是以越觉自己在李夫人跟前比王夫人有体面,不免带出些当家做主、颐指气使的神气来。

王夫人心里瞧不起,面上却一副稳重老实的样子,偶尔难接话时还拿眼睛去瞅自家亲嫂子。

李夫人却端坐鱼台,只管和自己的丫头看她们打眉眼官司。

李夫人一直没挑毛病,杜云安以为今日就这么了了的时候,却听她突然问:“我听老太太的意思,却不舍得琏儿,日后仍叫他们住在跟前儿,是也不是?”

这话说出来,邢王二位夫人都不大自在。

李夫人一晒,贾老太君不是省油的灯,她叫贾琏住在荣府,却是一箭三雕,一为安抚住不进正院的贾赦,二为掣肘平衡王夫人管家的权利,第三才是为了笼络孙辈。但这法子用出来,贾赦贾政那里还可,但这两位太太却各有各的不满。

“诶哟,我们凤哥儿怕是掉进了福窝里,一家子娘儿们都疼她!”李夫人自顾自笑语盈盈:“只怕老太太也快传饭了,不如我们一起过去,顺道儿瞧瞧那边的屋子?”

李夫人今儿的目的就是去看自家的好姑母给亲侄女定的住处——先前李夫人不在意,后来一打听倒吓了一跳,她这大姑子了不得了!把姨娘曾经的住处划给侄女住不提,只李夫人知道那处地方可有大不吉,那位给荣公生下三个庶女的老姨娘正是死在那屋里,还是这府上老太太暗下的狠手。

外人都说那老姨娘在老国公亡故时过于伤心以至于跟着去了,可李夫人后来才从王子腾那里得知,原来人竟是被活活勒杀的。那横死过人的屋子给亲侄女新婚去住的事,她王若毓也做得出来!

“正该去看看!我先前听说弟妹将荣禧堂后头的那处给了琏儿,那院落不得了,正是在咱们府里的中轴上,当日珠儿都没舍得给住呢!”邢夫人根本不知内情,只因那地方狭窄远不及她们大房准备的院子就抖擞起来。

王夫人心跳的厉害,先推辞说:“那里一直封着,却还未收拾妥当。凤儿过门总要先在她公婆这里住个一年半载才像话,到时叫她小孩子按自己喜好布置就是了。”

李夫人抚掌笑道:“原来竟尚未布置好么,可是巧了!我嫁妆里有整套的家具要陪给凤儿,方才见大太太这儿各处摆布的很好,三间正房里也要安置凤儿爹娘给的家具,正愁没地方呢。”便叫杜云安:“我的这个丫头在尺寸数目上有些能为,正好叫她量了尺寸记下,还有日子叫我给那院子添改备齐了。”

说着就摁下王夫人的手:“知道你疼她,只是咱们王家的女孩儿却不好这样仗着长辈疼爱就放纵,跟着老太太和叔婶居住,哪儿有她拿主意的份!”只堵住了话还不算,李夫人继续说:“这也是我的一片心。”

岂料王夫人还有些急智,捂着胸口道:“自打我的珠儿去了,亏得还有琏儿和宝玉,凤哥儿又是亲侄女,我不疼她们疼谁?“说罢,眼泪就滚滚的掉下来,嘴里只念叨着珠儿珠儿。

李夫人只好宽慰她,不再提那院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