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马蹄踏到什么,“哒”的一声,时戟拉住马,他低下头,好奇地看着沿河边,这突兀的一个小土包。

说是小土包,还算给面子,只是一个稍微凸起的土块,要不是马蹄踏到一块木头墓碑,他都想不到,这可能是个坟包。

时戟从马上翻下来,他扶起那块被踏歪的木头,借着微弱的星光,读出三个字:无名氏。

字迹歪歪扭扭,在木头上,刻得并不整齐,他皱眉,逝者临河安葬,成了个孤魂野鬼,说不准还会坏掉外河风水。

应当迁坟。

不过,乍然想到若这是个可怜人,无家可归,死在荒野,能安葬在河边,也不失一种办法,他不必掘人坟墓。

也不知道是谁,生前如何无奈,死后落得这步田地。

时戟摇摇头,扶正无名氏的墓碑。

他过去,只要觉得这里有座坟墓不妥当,不管如何,定不会让人葬在这里,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一想到兰以云和孩子,他心里有一处地方软得不像话,他想,就当他为兰以云和孩子做的善事。

他这辈子,手上拿捏太多人命,大奸大恶,但只要能找回兰以云和孩子,他愿意尝试,这种尝试,包括心存良善。

时戟重新翻上马,马蹄在无名氏的墓前,踢踏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他渐渐把无名氏墓碑甩在身后。

不多时,远处人头攒攒,从他们齐步跑来的姿态,能见得其训练有素。

穿着军甲的统领单膝跪下,说:“回禀爷,臣禁卫军营统领邵祥,两千人马清点完毕。”

时戟颔首,沉声下令:“着重打听这附近,谁家有孩子出生的,一岁以下,都不能放过。”

灯火通明,侍卫们举着火把在京郊一寸寸摸排,声势浩荡,那边,一户京郊的破落人家,却在掉眼泪。

老妇人刚得到新朝廷的文书,说她那参军的儿子,死在新帝登基前的一场战役。

甚至因为事务繁忙,报信的同僚今日才趁着出京机会,通告于她。

老妇人姓闵,儿子姓赵,她早年丧夫,独自抚养儿子成年入伍,如今,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只为见儿子一面。

还没把缝补好的衣服给他,就等来这等噩耗,得十两银子抚恤。

她手里捧着银子,哭得弯起腰。

儿子同僚于心不忍,拍拍老大娘的手背,叹息:“闵大娘,赵弟是个淳朴的人,我们大家伙都记得他的好,他走得不痛苦,您节哀,日子还是得过的。”

闵大娘重重叹息一声,鬓边的头发都苍白些许。

突然,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啼哭,清脆又生嫩,闵大娘忙进屋哄孩子,那同僚跟着进屋,问:“这孩子是?”

闵大娘说:“唉,说来话长,前阵子我见着一个可怜的人,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看孩子无人养,就抱来了。”

同僚说:“我还以为这是闵兄的孩子……唉,也好,有个孩子陪着您,叫您牵挂着。”

闵大娘弄点粥水给孩子喝,这孩子轻轻吮着。

她生得冰雪可爱,眼睛乌圆,嘴唇翘翘的,只哭了两声,一哄就不哭了,乖巧得令人心疼。

而且,她身上还有一股甜美的奇香,闵大娘每次等儿子等得心急,一闻到这股香味,便觉得通体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