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慧和下山,面容虽有些瘦削,却精神奕奕。

禹洲禹山怨气平息,如今盛夏,不出十天,山上争相长出灌木,间或鸟兽出没,此一番,慧和大师之名号,逐渐为禹洲民众所知。

当然,大师一下山,就因为太久没进食,差点晕倒。

他醒来的时候,以云正用调羹搅拌青菜粥,她斜睇他,说:“大师呀大师,你身子再康健,也不能乱来,下次上山前,就不能带点干粮么?”

“吃一口粮食,胜造七级浮屠。”

“别人叫你一句大师,你就真当自己铜墙铁壁,不用吃饭?”

她在关心他。

也只有她喊的这声“大师”,和别人不一样。

听着她絮絮叨叨,慧和的心中一片宁静,他压住嘴角,不让她看出他的笑意。

做完这些,慧和没有久留,正要再出发时,却看知州的小公子叫住他,扭扭捏捏地问:“大师,您身边的以云姑娘,可许配人家了?”

慧和看出小公子的意思。

他心中有些复杂,摇摇头:“尚未。”

小公子露出爽朗的笑容,说:“那就好。”

以云却从马车里探出头,对小公子说:“刘公子,我已同您说过,我是随大师修行的,不可能婚育,您早些歇了那条心。”

小公子脸一红:“我……”

以云已经坐回去,再不曾露脸,显得极为冷漠。

慧和跟着上马车。

以云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他:“大师是不是觉得我太冷漠?”

慧和摇摇头:“既本无意,便斩情丝,你做得很对。”

以云放下瓜子,拍拍手,撑着脸颊靠近他:“我问你一个问题,我其实并不很在乎答案,因为答案不管如何,我都会跟在你身边,但是,我还是想问。”

慧和掀起眼皮子,看她。

她笑眯眯的:“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也会这么冷漠,与我斩情丝吗?”

会,或者不会。

慧和应当早该知道,她这般跳脱的女子,不与俗同行。

这话语,由其他女子说出,少不得被批句孟浪,然而她带着笑,却又极为真诚,轻轻松松把自己的心,呈到他面前。

任由他取走,摔碎、碾压、丢弃,她不后悔,但慧和不可能这么做。

他喜欢看她笑,不想她生气伤心,更害怕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他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可是,他更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他自出生,注定要为苍生奔波,不能为心里这点波澜,就轻易允诺,给她任何缥缈的希望,否则,只会让她陷入无尽的痛苦。

这一瞬,他又在想,应该斩断情丝的。

她喜欢他,他到底是会斩情丝,还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