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缙坐在桌前,他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自己耳垂,陷入沉思的面容,显得平静又淡雅。

他冷静得近乎残酷,所以他明白,只要他不要无谓,细心地想,就能弄懂。

其实,让他脱离掌控的一种情绪,他清楚地知道那叫“慌张”,心在一瞬间被抛得很高,又在一瞬间沉到谷底,上不去,下不来。

人会在什么时候慌张呢?

他见过那么多死人,为何只在见到她快死的时候,会慌张?

而且,都是在他计划之内,他事先已经知道,只要按照计划,必然是这个结局——司以云会死。

李缙骤然在自己耳垂上一掐,留下指甲的痕迹,就像被什么突然咬了一下,耳垂慢慢泛红。

他却无所察觉,仍是眼眸深暗,只放下手。

这一刻,李缙好像明白一件事,即使让他承认,会让他觉得很荒唐。

在他的认知里,“司以云”只是个符号,这个符号是他的刀刃与棋子,它死了,根本没有关系,他还会有很多刀刃,很多棋子。

但司以云是个人,这个人死了……就没有了。

他还没有用够,她怎么能死了呢?

胸腔里不受掌控的感觉,既难以控制,又很……快活。

第一次有这种感情的时候,李缙把它归类为意外,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呢?

就像一开始犯了欲。戒,后来因她想听笛声,不由自主把白玉笛拿出来,直到画面定格在她翩然踢毽子翩然的姿态。

“意外”越来越多,就不是意外。

即使他还是觉得荒唐。

他也会有这种时候。

真神奇。

李缙歪了歪头,垂眼看自己的手,刚刚已经在清澈的水里洗干净,还用木兰膏细细搽一遍,去除血腥味。

可是他仿佛看到满手的血,淅淅沥沥从他指缝里渗出来。

他稍稍合眼,上下睫毛在碰触一下之后,又立刻睁眼,那种错觉才消失。

慢慢捏起手掌,李缙看向窗外。

她最好别死,他想,不然一下子的,他可能没办法那么快接受,或许,连自己这副面具戴不下去。

她总是百依百顺,想哄好她,对李缙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怕没哄的机会。

李缙捏捏眉间。

在李缙的严令下,没有哪个大夫医师敢怠慢,几日后,司以云的状况终于稳定下来。

李缙凝视着她泛白的嘴唇,轻轻一笑。

他坐在床头,身上穿着一副软甲,手戴束腕,佩长剑,没有半分书卷气,也没有杀气,是让人臣服的贵气。

用手指拂开司以云脸上的头发,问那医师:

“还没好吗?”

他神色温和,但医师根本不敢怠慢,只道:“云娘子的伤渐渐愈合,不出半月,应当能好。”

李缙“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