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崔家书房。

崔珏与父亲秉烛夜谈,谈完许多朝堂的事过后,父亲赞扬:“吾儿出去游历回来,果然对如今天下势力了解更深,已经能入世,明日,你就可以去尚书台。”

前朝到魏朝,进尚书台、中书省的都是深耕洛阳的世家子弟,只要有家世门第在,一切顺风顺水,何况崔珏才思斐然,如虎添翼。

崔珏说:“谨听父亲指导。”

父亲却突然提起另外一件事:“听说你养了一个外室?”

崔珏:“……”

谣传并非空穴来风,崔珏并非无名之辈,这等身世才华受人瞩目,好不容易几年游历结束,却带一个貌美女子回来,早在洛阳城引起不小的议论。

崔珏正要开口解释,父亲却打断他:“见着喜欢的,带回来没什么,但规矩你懂,为父相信你有分寸。”

崔珏:“……”

最后,他一句话都没解释就离开书房,因为解释并没有用。

比如父亲以为他能入世,那只是因为崔珏没告诉父亲,他游历四方的时候,遇到一些贫苦人家坚持读书,有的女子如白以云,也身有文采,只因家世上不得台面,一身的成就就比不得苑城太守那种嫡公子。

所以,他心里明白,任人用官不能以家世,而该以贤能。

要是父亲知道他大逆不道的想法,怎么也不可能让他入世,只会直言他破坏规则。

这种规则是重重世家画出来的条条框框,不管是父亲,还是他自己,被紧紧束缚其中,终其一生,为这种规则奔波。

崔珏以为他已经想通透了,却在回到洛阳后,被更深的束缚感勒着。

分寸,规矩。

所以他不和父亲解释白以云的事。

不知为何,一想到白以云,他的眉头却突然松开,仰头看月,他心里清澈如辉,忽然福至心灵——他知道了,他在她身上看到打破规则的那股劲。

虽然出力的方向不太对。

他踩着夜色,抬起眼睛,便看到崔家后院的一棵树,此刻在崔珏眼中,却与苑城太守府那棵参天大树重合。

那天她匆忙跑出,裙摆翩然如舞,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带着孤注一掷,然而抬头时,是戚戚然的柔美,可有这种气势的人,又怎么可能惶然到如无头苍蝇求助男子?

想到她几次把自己当做“大鱼”,他最后算彻底帮她一把,也不枉“大鱼”的身份。

只是这几天,崔珏忙于家事,实在抽不出空,如今尘埃落定,他即将入朝,她既然没托人来找他,可能也是繁忙。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这个念头一起,勾起他深深的好奇,就连崔珏自己也意料不到,于是第二天,他去宫里领职后,并没有回崔府,而是按地址,找到白家给白以云的坊间小店。

不曾想,店门口排起一条队,男女人数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