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侯沧海在如何称呼张小兰时颇费心思。直呼其名太生分,不妥当。叫董事长是在正式场合,或者私下戏称。今天侯沧海搭载受伤老张和家人一起前往医院,听到他们在车上议论到底要花费多少费用,几个人既担心老张伤势又为医药费焦灼,让侯沧海感同身受。与张小兰想遇时又听到了“中年妇女肿瘤与头一样大”的事,他陷入了莫名忧伤情绪中,称呼了一声“兰花”。
“兰花”是父亲对自己的称呼,就算闺蜜韦苇都是称呼自己“兰花花”,“兰花花”与“兰花”在情绪上有着微妙不同。在车上听到男人气概十足的侯沧海低声称呼自己为“兰花”,先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后心中荡了烫,泛出几丝柔情。
“我也心酸。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侯沧海意识到这一刻自己突然将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张小兰面前,随即调整了情绪,将所有忧伤强行压进心里。前方有几个小孩子在公路上玩耍,一会儿在路边,一会儿窜到公路上,极为危险。他猛然按了喇叭,对外面吼道:“小兔崽子,不要在公路上玩。”
这是世安厂式粗声大气,想必在锁厂区域也能适用。
几个顽皮孩子果然毫不在意被吓斥,甚至还跟着车跑了一阵子,喊着“司机,叔叔我搭个车”。这是侯沧海小时候就玩过的把戏,小孩子们狡猾地通过节奏将“司机叔叔,我搭个车”变成了“司机,叔叔我搭个车”,通过这种方式,来占司机的口头便宜。
在侯沧海在少年时代,司机是个很高大的职业,孩子们就用他们的狡黠方式来打倒权威。锁厂落后于时代,这里的少年们仍然玩着侯沧海少年时代的游戏。
在侯沧海和张小兰探访锁厂两天后,江南地产作为承建方,参加了南城区建委关于锁厂危房改造的工作推进会。参会单位有三家,南城区建委,锁厂所在地的大河坝街道办事处,以及江南地产。
南城杨副区长主持了会议。他见到侯沧海和张小兰,有些皱眉,拿起一份文件看了看,道:“张董,挺年轻啊。”
张小兰微微一笑,招呼道:“杨区长好。”
漂亮便是女孩子行走江湖的通行证,杨副区长回应了一个笑脸,道:“现在年轻人不得了,我在张董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挑泥巴。”
开会前,为了让自己老成一点,张小兰特意选了比较正式的黑色调职业装,又配了一幅眼镜,涂了润泽口红。这身装扮仍然掩饰不住逼人青春,这逼人青春在多数时间是好的,但是在某些场合算不得好事,比如在此时的危房改造项目中,青春会让人觉得不可靠。
侯沧海特意有三天没有乱胡子,让嘴唇上留下一圈黑茬子,整个人神情显得有些冰冷和强硬。
会议开始以后,先由杨区长谈整个项目的来龙去脉,特意强调了黄德勇市长作出的“两年旧房换新颜”的要求,要求尽早将工人们从危房中搬出来,免得出安全事故。